城里来了收菜团，我花三小时赶去山里串门，带回一群七旬村民的心愿

潮新闻客户端 记者 杨云寒 通讯员 郑丽萍(zhènglìpíng)

官田自然村(zìráncūn)。杨云寒 摄

梅雨(yǔ)季的杭州，雨没有停的意思。

从杭州市中心出发，到淳安左口乡官田村，大概160公里。要先坐1个(gè)小时的高铁，再走(zǒu)30多公里才能到。

6月10日晚7点(diǎn)，我在杭州火车西站坐上(zuòshàng)了高铁，晚8点到千岛湖高铁站。从这里到左口乡，大约16公里(gōnglǐ)，没有公交车。我搭了一辆顺路的网约车。

从左口乡政府到官田，也要16公里的车程。高德地图(dìtú)显示(xiǎnshì)，有三分之一的路程是会车困难的山路。

官田是左口乡左口村下辖的自然村，在海拔500米以上(yǐshàng)的山上，是一个典型(diǎnxíng)的高山村。村里常住不到20人，大多是70岁(suì)以上的留守老人。

今年3月，杭州千屿千味餐厅(cāntīng)创始人发起收菜计划，多家知名餐饮企业响应，共同开启了一场特殊的考察(kǎochá)和收购行动。

一周前，这支(zhèzhī)由8位(wèi)餐饮企业负责人组成的收菜团赶去村里，收走了地里刚刚丰收的几千斤土豆。

一周后的今天，我花(wǒhuā)了差不多3个小时赶去村里串门，见到了这群老人以及他们藏在(zài)心底的真实愿望。

邵老板和他(tā)的收菜朋友们

刘阿姨的(de)家在村子的主干道边上。

我去串门时，她正(zhèng)和两个姐妹坐在客厅里聊天。

收菜是最近村里的高频词。收菜团每次(měicì)来，村民们都很高兴。

68岁的(de)胡阿姨说(shuō)，邵老板前几年就开始小范围收菜，基本每周来一两次，大家(dàjiā)卖不掉的菜，都会卖给他。今年开始，邵老板还带了很多朋友来。

“今年3月，他们来收我们(wǒmen)腌制的干菜、笋干(sǔngān)和萝卜干，还买了很多野葱，我们都赚了好几千……”

“4月，邵老板花了3000多(duō)块钱采购了各种蔬菜秧苗，免费发给(fāgěi)我们种。”

刘阿姨和小(xiǎo)姐妹们在家门口。杨云寒 摄。

上周，土豆丰收，胡阿姨家的(de)70多斤土豆，被收菜团以3元一斤(yījīn)的价格收走。她地里还种着四季豆、辣椒、南瓜、黄瓜等(děng)，半个月后成熟。

70岁的刘阿姨(liúāyí)说，邵老板来收菜(shōucài)前，大家不敢种太多菜，“种多了卖不掉，只能拿来喂猪”。

“以前我们村里家家户户都是养猪的，现在年纪大了(le)，猪照顾(zhàogù)不过来，因为邵老板，我们改种了蔬菜(shūcài)，算是换了一个更轻松的赚钱方式。”

陈(chén)阿姨和老伴方大伯。杨云寒 摄。

77岁的陈阿姨家在(zài)半山腰，门口是一条石板路，我见到她时，她和(hé)79岁的老伴方大伯坐在沙发上吃枇杷。

陈阿姨种菜种了好多年，“以前(yǐqián)菜丰收(fēngshōu)，都要雇车去千岛湖镇上卖，雇的是(shì)农用三轮车，一次200块，来回路上要三个小时，山路颠，我每次都晕车。”

自从邵老板上门来收菜(shōucài)，陈阿姨再也不用(bùyòng)雇车去卖菜了，“就像把集市搬到了家门口，还不用担心菜卖不掉。”

村里(cūnlǐ)串门的前一天，我找过邵老板。

邵老板是土生土长的官田人，走出大山去杭州创业，“村里这些留守(liúshǒu)老人，都是从小看我长大的，我2022年开始做餐饮，需要(xūyào)新鲜的食材(shícái)，就想让老人们感觉有事做，感觉被需要。”

他和(hé)村民签署了包收协议。

地里种植的(de)蔬菜。杨云寒 摄。

一(yī)开始(kāishǐ)，村民们种的蔬菜不(bù)多，刚好可以满足餐厅每日的食材供应。今年年初，村民扩大了蔬菜的种植，供应量超出了他的需求量，于是他发起了收菜计划。

让邵老板感动的是，身边很多餐饮(cānyǐn)同行很快就响应了。

来收菜的，有杭州德明饭店、新凯旋餐厅等，还有2家社区食堂。其中一家叫现代饭儿(fànér)的，前不久还参加(cānjiā)过潮新闻·钱江晚报(qiánjiāngwǎnbào)的社区食堂pk赛。

山外的(de)世界和老人们的牵挂

希望小辈们(men)“有空多回家看看”

串门时，几乎每位老人都和我说：除了过年，没有什么时候比收菜团上门时更热闹。他们村(cūn)很少会(huì)来这么多城里的“年轻人”。

这(zhè)也是他们期盼收菜团上门的另一个原因。

村里老人对于山外的(de)世界，有自己的牵挂。

“我(wǒ)有一双儿女，儿子在杭州城里打工，女儿在千岛湖镇……”说起自家孩子，胡阿姨挺自豪(zìháo)的。

她(tā)说，儿女平时工作忙，不常回家，但晚上都跟(gēn)她和老伴打电话。接到孩子们的电话，是她每天最开心的时刻，“下个月我孙子放暑假，会(huì)回来住2个月。”

刘阿姨也有两个儿子，大儿子在安徽工作，小儿子在杭州当厨师，两个孩子都孝顺，不忙(bùmáng)的时候都会给她打电话。她的老年机，10年前就已换成智能手机，“第一个(yígè)手机是我(wǒ)大儿媳给我买的，前两年坏了，二儿媳又给我买了一个……”这两只手机，刘阿姨当宝贝(bǎobèi)。

6月10日晚，远在安徽的(de)孙女(sūnnǚ)刚参加(cānjiā)完高考，跟刘阿姨打了视频电话，第一句就是“奶奶，我想你”，还说要拿高考录取通知书回村里。

“她喜欢吃肉包子，等她回来，我要做给她吃。”刘阿姨(liúāyí)说。

陈(chén)阿姨外孙用第一笔工资给她买的智能手机。杨云寒 摄。

陈阿姨的(de)智能手机，是外孙两年前用毕业后的第一份工资给她(tā)买的。这个手机给她带来了(le)很多快乐，不仅可以跟在外地的小辈们随时联系，还可以看短视频打发闲暇的时间。

陈阿姨和我说，现在村里的条件比(bǐ)过去好了很多，他们什么都不缺，唯一盼望的就是小辈们身体健康，万事顺利(shùnlì)，有空能多回家看看。

村里的(de)留守老人，真正想要的是什么？

回到车上，雨还在下。看着窗外弥漫的(de)雨雾(yǔwù)，我想起邵老板分享的组团收菜的难忘时刻。

为了做这件事(shì)，邵老板每年雇车雇人(rén)，每个礼拜从杭州跑淳安收货1-2次，要多花费20多万元钱。

最(zuì)让他感动的是老人们脸上发自内心的笑容，让他觉得很值得。

随着加入收菜团的餐饮企业越来越多，邵老板(lǎobǎn)考虑与淳安更多村签订包收协议(xiéyì)，他想让更多留守老人们感受到自己被需要。

他说，比起卖菜增收，留守老人们更渴望(kěwàng)的，是被需要(xūyào)、被肯定、被关爱。

事实上，收菜计划只是一个形式。老人们盼的(de)最多还是一种连接，和(hé)年轻人更多的连接，和山外世界更多的连接。

串门(chuànmén)时，我问了见到的每一位老人：还有什么心愿需要完成？

他们提到两个，一个(yígè)是希望更多年轻人来村里(cūnlǐ)，另一个就是能有定制班车通到村里。

老(lǎo)人们说，官田村暂时没有(méiyǒu)直达的班车，出去办事得走一个多小时的山路去下面的自然村坐车。

如果有个定制班车，那就(jiù)更好了。